我是阿否

某個假期的前一個晚上，心裡邊高興著放鬆日的到來，一邊又漫無目騎著車四處尋找晚餐，
不知道怎麼的，我突然想起經了好幾次的某家餐館，其實這家餐館一點也不順路，但是為什
麼我會印象那麼深刻呢？因為餐館的外面大大地寫著「不好吃下次不要來」、「給我一個機
會」，要是以前的我，大概在心中罵句嘴砲，然後又自顧自的騎著車走了吧。

只是這一次，也許是因為人生地不熟的，對那一切都感到相當好奇，於是乎，雖然騎過頭了
，我還是繞了一條街回來，然後走進了店裡，點了幾樣菜當我的晚餐。

隨便的看了幾下菜單，我點了一碗白飯，一盤雞肉和一碗下水湯，其實點碗這些東西回到座
位上，我一時還真覺得我自己好像電影裡面的大俠，叫小二隨便來個肉啊湯啊，然後就豪邁
地吃了起來。

只是東西來的時候，我卻不免小小抱怨了一下，所謂一盤半百的雞肉，就只是一般的白切肉
，然後淋上一點蔭油，所以我又加點了皮蛋豆腐，想不到老闆聽不清楚我講什麼，拿湯的手
一時歪了，手指就這樣泡進下水湯了。

下水湯，不是你的手下水好嗎？

看著盤上四五塊的白斬雞，可是比一般雞排還小，抱怨歸抱怨，還是得把它吃下去，不然就
浪費了，只是挾起了一塊咬了一口，我卻愣住了。

在我有記憶裡，這味道，最常出現就是在外婆家的餐桌上，自己家的土雞，白天在後山跑啊
跳啊，晚上又關在雞寮咕唧咕喞的，看似愜意，但是到了節慶就倒大霉了，小時候期待節慶
，但卻不期待雞肉大餐，因為一大盤白切雞肉，白切豬肉，味道很淡，還有一股奇妙的肉味
，又有皮又有骨頭的，真的很難懂，為什麼大人們總是若無其事地吃著呢？尤其我又是家裡
的老么，依照老人家的規矩，一定要留一隻雞腿給我，於是每次大餐，就可以看到我在拼命
拉鋸著，就不想吃下那隻超大的雞腿。

隨著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時常在外用餐，慢慢地卻是越來越可以接受白切肉跟白斬雞的味
道，外面的肉，那種味道更濃厚，所以往往要加上很多很多的調味料才能掩蓋住，而不是單
純的精釀醬油沾一點就好，醬料越是多，食物的味道就越是模糊，五光十色的世界啊，七彩
繽紛，慢慢慢慢地模糊了老人家清楚的臉，而我驚覺之餘，回到熟悉的鄉野間，卻是發現路
變寬了，樹變少了，車變多了。

一切都不在了。

有時我總會想起，在田裡幫忙完後，阿公會叫我先把東西收拾好拿回家，而他一個人待在田
間，拖著氣喘吁吁的身體，點一根菸，然後看著遠方發呆，那時間持續流動，這世界不停地
改變，在滾滾洪流中，我們都那麼渺小，我們都曾經那麼懷念，如果昨天，還是隨手可及的
昨天嗎？如果明天，還有幾個一樣快樂的明天呢？

這我不懂，我看著那盤肉，足足發呆了有幾分鐘之久，直到隔壁桌的客人對我投以好奇的眼
光我才猛然驚醒；我想有些事情，真的是很遠了，其實你不是忘了，只是一時沒想到，那種
埋藏很深的記憶，也許需要一點引子才能發覺，每個人都有自己懷念的味道，也許是樟腦油
，也許是明星花露水，雖然各種味道差異很大，但是思念卻是異常地相符合的。